大家都叫Sonam做媽媽,她一口流利的英文, 沒有一點內地中文口音, 反而帶有濃厚的美國口音。令我對這位中年藏族婦人身世產生了好奇。
時光倒流七十年。達賴喇嘛出走印度後,很多藏族人相繼爬過雪山,逃到不丹、印度、尼泊爾, 其中包括她父親。她在不丹出生、長大,雖然沒有正式上學讀過書,有個住在當地的加拿大人義務教了她英文。
不丹是我鍾愛的大西藏文化圈國家。我曾經訪問過定居不丹廷布的西藏人,他們一直沒法入藉,身份仍是難民。過了半個世紀,中國經濟起飛,雲南香格里拉藏區的旅遊業更加繁榮,吸引了不少當年的西藏難民和第二代回流。中國政府對回流藏民採取寬容態度,沒有戶口的第二代,仍然可以申請居住證和中國護照。
這種回流和日本情況類似。七十年代日本經濟發達後,吸引了明治時期移居巴西的數以百萬日僑,大量由聖保羅回日本定居。和香格里拉的回流藏民一樣,巴西日僑首要問題是語言問題,我在里约热内卢和巴西日僑講日語,她卻用葡萄牙语回應。今天這位西藏媽媽的中文也不好,不時夾雜英文。
由於香格里拉遠離拉薩, 有自己的方言, 小學不教藏文。她每週去悅榕莊附近的村校義務教拉薩話(相當於普通話)。旅遊淡季時她和同事們帶了樹苗,教村民植樹,去年種了6000顆樹。週末又去藏村清潔垃圾,教村民衛生防疫習慣。將不丹的社區服務精神, 帶到香格里拉。
十多年前,她父親介紹了一個四川藏民相睇,盲婚啞嫁,兩人結婚當天才初次見面。不丹生活艱難,她回來中國定居,現在生了五個小孩,在仁安悅榕莊(Banyan Tree)做了六年英文導遊。我問她對這段婚姻後悔嗎?她揺搖頭,笑了「this relationship is my karma! How should I complain? 」(這姻缘是我命中注定的因果,怎麼會埋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