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必定哀傷: 柊家旅館

京都,一個細雨的午後,我坐在窗畔,看著雨絲絲落下。時間仿佛靜止。就是在這裡,我清楚地意識到,寧靜這種感覺,只屬於古老的日本。川端康成

對,川端先生就是在這木窗邊,寫出這首詩般悲傷的文字。穿著和服,柊家旅館的第六代傳人西村明美緩緩道來。邁著小碎步,優雅地指給我看:這間14 號房,天花低矮,反而有一種令人放鬆的感覺,不是嗎?川端康成和妻子每人都來住,有時和畫家朋友一齊來!她的京都口音日語,反而令我想起山口百惠在《古都》一片中,刻意表現的那種軟語。我於是刻意一彎腰,就來一句:おおきに(京都腔的謝謝)。

日本首部諾獎文學搖籃

川端康成和三島由紀夫同為我崇拜的兩位日本大文豪,兩人亦師亦友,同是出身落難望族,幼年身體孱弱,性格憂鬱內向孤僻,同樣追求浪漫,和櫻花般悲劇的日式之美。川端是日本有史以來第一人榮獲諾貝爾獎,他領獎時發表了《美麗的日本的我》(美しい日本の私),而三島的代表作《金閣寺》就以人世間再沒有比金閣更美的東西開章,最後主角決定燒燬金閣寺,就是為了增添其悲劇性的美。更巧合的是,兩位大文豪都同時選擇了自殺,為自己的生命親手圈上一個完美而燦爛的櫻吹雪句號。更早的有他們的前輩大文豪芥川龍之介,同樣也是卅五就自殺。

從小就和兩位大師神交,更巧合是他倆自殺的那年我才剛剛出生。

少年時代開始閱讀《古都》和《假面之告白》我就一心向往著京都這個日本文學家的不老靈感情人。追逐他們生前的足跡我來到川端在京都的家。叫做柊家,是京都最高級傳統旅館御三家之一(另外還有對面的俵屋、以及遠一些的炭屋)。他形容柊家是歸家的旅行”, 因為只有無比典雅细腻溫存雍容的京旅馆,才蘊釀出日本有史以來第一部的諾貝爾獎文學作品。

川端康成的家

來到京都總是住在柊家。這裡的柊樹葉模樣的臥具讓人感到很親切。到達京都的晚上,看到女將給印有桂花模樣的柔軟臥具套上白白的被套的樣子,感到回到家了。長途旅行,歸來京都,更是如此……”

1818年開業至今快二百年的沉澱,將大和民族最優秀的精神、京都最典雅的風味,具體到可以摸到的旅館、享受得到的最佳服務、感染得到的風雅、吃得到的京懷石料理,真是好夢一場。我還有更奢侈的要求,讓我夢見川端和三島,好讓我今晚寫出最哀傷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