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幾盡

巴士在大山中轉來轉去,湖泊碧綠,青草綿綿。忽然巴士急煞,原來有一堆牛要過馬路。這種車牛爭路,我在非洲如埃塞俄比亞見慣不怪。但出現在歐洲,簡直是奇景。

過了三個半小時,到達Tpebnhe,休息半小時。好在休息站頗像樣,有WiFi有商店,可補充糧水,這裏紅酒才一歐半,沒有pama ham很自然,這是伊斯蘭國家,有酒賣已經感恩了。只好買兩包無比邪惡的薯片,加—瓶紅酒,還有一件甜點,成為我的晚餐。

巴士在黑暗的狹窄山路上婉轉行駛,路燈、反光牌欠奉,狀甚危險。我喝一口紅酒,咬一口薯片,如此陌生的感覺。上一次吃薯片,可能是世紀之前,我對垃圾食物從來敬而遠之。為甚麼破戒呢?

這輛由波斯尼亞去黑山首都的巴士,車程長達六小時,我平時在香港連一小時以上的巴士也不搭,必坐的士。還要住一晚,明早再坐兩小時巴士才到我心馳神往的神秘國度、社會主義最後明燈:阿爾巴尼亞。

只為了我唯一最愛的嗜好,甚麼戒也可以破。我可以豪花二十萬自聘攝影師去南極、坐十多個小時長途巴士去一個封閉的窮國阿爾巴尼亞、用一天過海關為了一睹天空之鏡、為旅行推掉六位數字報酬的廣告拍攝。可以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甚麼可以阻礙我旅行,時間、金錢、捱苦、破戒,都無阻我旅行的無與倫比興致。二十七年前首度窮遊歐洲開始,我已經中毒。我願意,生命的最後一秒,也在世界某處最遙遠而最陌生的路上前進中。千萬千萬,不要落葉歸根。打死也不要躺在劍橋養老院或養和醫院的私家病房,我只會死不瞑目。如果人類可以去火星散步,傾家蕩產又如何?如果我可以去月亮逛逛,賣掉房產也願意。

息勞之日,兩腳一伸直,就直接將這副臭皮囊火化,將骨灰用來餵魚或做肥料,無謂浪費生人的時間來假惺惺悼念甚麼,更毋須死人霸生地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