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島由紀夫最後的33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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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就是發現存在的美,感覺已經發現的美。” 川端康成

為了感覺日式的風雅之美, 我入住川端康成和三島由紀夫生前在京都的家──柊家, 京都最高級傳統旅馆御三家之一。

“你那麼喜歡川端, 今晚就入住14號房吧!” 昏暗燈光下, 穿著和服, 柊家旅館的第六代傳人西村明美說話還是那麼不急不緩, 而她的京都腔軟得都沒有骨頭似的。

“那真是好主意, 謝謝你!” 我深知日語的說話藝術, 不可以直接了當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但是, 我更想住另一間房呢!”要在川端和三島之間, 取捨一人, 其實很難。要麼三度提名而不獲諾獎, 轟轟烈烈切腹自殺的三島, 要麼得諾貝爾獎後, 含煤氣自殺的川端, 我最後選擇了前者。其實, 三島也是經川端介紹, 才來柊家住的, 那個年代還沒有Trip Adviser和Expedia。

發現風雅

自殺前十天前,三岛由纪夫曾經住在這間33號房。

”這是三島寫作《金閣寺》時吃過的料理嗎”

“我不敢肯定, 當年侍候三島的仲居(日式旅館的管家)已經過身五年了。”西村見我一臉茫然, 安慰我: “菜單方式一直是十二道傳統懷石料理, 只是跟隨旬 (日語意為季節)而變化配搭” 西村一邊幫我換上浴袍, 介紹今晚12道考究而唯美的京懷石料理。

穿上三島也穿過的柊家浴袍, 盯著三島眼睛曾經駐目的百年金萡屏風, 坐在他曾經寫作不朽名作的榻榻米上, 吃著他當年稱讚的京懷石料理, 我和他終於在這麼多年後, 第一次這麼接近。 “晚安, Mishima-san! 你影響了我的寫作!”

當上到十二道京懷石的最後一道 “香之物”, 我已經捧腹。 “你要這裡飯桌上繼續寫嗎?那我就將布團(日式被子)放在旁邊好了”仲居麻由子輕輕地說。

於是, 我於是起來走走, 舞妓和宴會廳的人客已散。脫了拖鞋, 換了木屐走出了大門, 寧靜的柊家門口,石板地永遠保持濕漉漉的, 那是員工不時潑水清潔。門口掛著白色的紙燈籠, 因為祗園祭快到了。川端的《古都》之中, 那個姐妹相認的盛大祭祀, 但我是不可能來看看, 因為每年七月中都是香港書展的季節。

回到柊家, 我那雙拖鞋的方向已經轉向旅館里面了, 大堂和走廊沒有一個員工, 他們就像隱者一樣。昏黃的老燈泡, 令人昏昏欲睡。打開洗手間浴缸的檜木板, 已經注滿了40度的暖水。泡完澡後, 拉上障子(日式屏風)的引手(日式門扣), 我才發現正反面都不一樣的圖案。引手正面刻了柊樹葉, 背面是幾何圖案, 百多年的磨擦, 銅片發出黃金似的光芒。 “啊, 三島, 你也拉過這引手吧?”我將手疊在三島的手上, 就有電擊的感覺。

飯桌上放了一個木盤, 放有茶具及果子, 原來是麻由子怕我寫得太晚會口渴和肚子餓。這間33號房也有很多燈, 關燈就要找開關, 最後一盞關上時, 黑暗之中怎麼走回布團?旁邊已經放了電筒, 就是仲居預計到有人要完全黑暗的環境睡眠 !

感受三島

半夜漆黑之中, 萬籟俱寂。一會兒, 終於有聲音了。像是人伸展時關節磨擦的咯吱聲, 忽然眼前一亮, 燈開了, 飯桌和上面我的筆記本電腦不見了。花瓶中的花忽然變了樣子, 稀里嘩啦地, 還有電視機和冷氣機一秒潮水一樣褪去, 同時還有看不清楚樣子的家俱和小物不停冒出來, 看得我目定口呆。一個巨大而溫暖的陰影壓在我身上, 令我不能動彈, 我毛管也竪起來, 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你不是在昨晚在祈禱見三島由紀夫一面嗎?”那個肥胖的沒有臉的陰影得意洋洋問我。我不想他壓在我身上, 不停在掙扎, 因為他令我快窒息了。 “你不是我想見的人。”我很肯定三島是什麼模樣和身材。這個粗重得像相撲手的鬼魅, 像一張透明吹脹的棉被, 由頭到腳, 牢牢地籠罩著我, 而且像出汗一樣地溫暖濕潤。柊家是一家快二百年的旅館, 誰知道在這間33號房, 有多少陰魂野鬼長期駐足?  我必需要死去, 才能看到三島先生嗎? 我想起三島的名言: “生的極致就是死!”。

被鬼壓, 我聽過很多次, 但自己經歷還是第一次, 不能怪誰, 這是我自己求鬼得鬼。過了大半夜, 迷迷糊糊之中, 身上那個相撲鬼消失了。我對自己說: “趁著記憶猶新, 快點起床寫下來, 作為一個作家, 這是最難得的真實體驗!” 掙扎起來, 在三島寫作的小桌上, 我打開電腦, 思如泉潮,下筆如有神助。

不知什麼時候, 背後有一陣冷風, 望一望後面, 沒有人, 再回頭望另一邊, “晚安, Mi, Mishima-san(三島先生)嗎?”

柊家: 日本〒604-8094 京都府京都市 中京区麩屋町姉小路上ル中白山町277

房價: HK$3747起(www.expedia.com.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