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遙遠的近距離

 

離開緬甸,惆悵迷惘。
捨不得嗎?不是。
想念嗎?不對。
愛嗎?很難說。
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

充電完成

前方有座小石橋,接駁承載大金石的岩石和雲石廣場,戒備森嚴, 橋頭有軍人把守,只有男人才能過橋去為大金石貼金,女人只得在外面跪拜。這種安排在其他緬甸寺廟也常見,歷史風俗而已,不必以現代觀念男女平等來批評。就像耶路撒冷的猶太教聖地:哭牆,男士範圍比女士專區大一倍有多。
橋頭有X光機,除了金箔外任何金屬包括相機手機,均不能帶進。魚貫而入,我也學緬甸男人在大金石上貼金箔,也不容易貼,因為石頭上人手可觸的地方,已經厚厚一層黃金, 再貼不易。有男人甚至鑽進大金石下面的縫隙,睡在地上往石頭上貼金箔。薄若蟬翼的金箔夾在兩張草紙中,一打開,吹彈即破,用草紙將餘下金箔碎粉印上巨石上。最後將額頭貼在大金石上祈禱,是香客的標準動作。
我閉上眼睛,用頭頂禮大金石。奇異的冰冷感覺, 如觸電一般傳遍全身, 令我顫抖。黃金的冰凍感,沒有因朝陽的照射而變暖。這是和塔頂金塔放置偉大的佛陀世尊頭髮最接近的重要一刻,來自天地的無上神聖力量注滿了身體。三天來奔波勞碌為見大金石一面的倦意全消,簡單來說──「充電完成100%」!

你怎麼變了

心中充滿喜樂感恩, 出來在後邊的亭子休息。吃酒店為我準備的早餐飯盒,有兩個三文治和兩隻香蕉。請坐在旁邊的和尚吃香蕉,他袈裟上夾著一部手機, 但居然邊吃邊向我暗示索取金錢。2010年來緬甸時,通訊市場由軍政府嚴格控制,一部手機黑市價高達數萬港幣!現在連和尚和學生都有手機了,緬甸大門一打開,什麼都變了。首批和外國遊客接觸的小商販也變得狡詐了,明明山下緬幣$700(US$0.7)的大金石模型,山上賣緬幣$2000(US$2)。的士司機也亂開價,因為全國的士沒有咪表,由仰光酒店到大金石巴士站明明是4美元,回程時紛紛叫價10美元,最後才找到一個老實司機開價4美元。這是五年前無法想像的不誠實行為, 當時尚未開放的緬甸簡直是純樸誠摯到不食人間煙火。

世上最遙遠的近距離

緬甸,我曾經單獨擁有的最私密情人,一夜之間,變成了全世界的大眾甜心,我一萬個不願意看到今天這樣的結局。仰光朋友李小姐今天在吿別電話中口快說出那一句心底話:「你們這些外人也太自私了吧!不想緬甸西化、進步,最想將緬甸收藏在時間錦囊中停滯不前,好滿足你們的一己私慾」。
是的,我必須承認,我愛死了2012年開放前的緬甸,那個令我一見鐘情、夢牵魂绕的國度:害羞、沒見過世面、漂亮、友善、沒有銅臭味、與世無爭、不食人間煙火,就像深山老林隱居的一個小龍女。仙女一般, 國色天香、冰清玉潔、足不出戶、拒世人於千里之外,我偶爾發現了她的匿藏之處,就偷偷地由俗世逃走迢迢去看望她,並將我倆幽會的無尚快感藏在心底。
世上最遙遠的近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也不是天各一方。而是你就站在我面前, 卻認不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