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常聽見「佛法」二字，究竟甚麼是「佛法」？
有了佛，他的教誨就是「法」（Dharma）。
甚麼是「法」？尼泊爾的著名唱歌比丘尼（singing nun） Ani Choying 唱道：「Dharma is not Hindu nor Buddhism, not Sikh, Muslim or Jain, Dharma is purity of heart, peace, happiness, serenity.」
法，就是全體人類的幸福，離苦得樂的道路。但是, 佛祖也說過萬事萬物都沒有永恒不滅的, 包括他的佛法, 也有消滅的一天:“諸法從緣生，諸法從緣滅。”在涅槃前的三個月，佛祖講了《佛說法滅盡經》，親自講述未來佛法滅盡的因緣。作為教祖, 這是何等的氣度、自信啊!
靜坐入定
我在菩提迦耶的大菩提塔後面, 找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坐在不知名的樹下面, 開始觀照我那個我百思不解的那個問題: “佛經之中的神通、降魔, 是否是導人迷信?”
跟著一行禪師《觀照的奇蹟》的方法, 選一個自己最喜歡的主題做為觀照的對象, 例如一朵花、一張相片、一個鵝卵石。但我結跏趺坐, 合上眼, 遠處傳來的噪音, 是功率強大的斯里蘭卡大和尚的喇叭聲音, 還有西藏師傅在唱頌, 遊客在高聲喧嘩。我關上心窗, 回歸呼吸, 靜坐冥想, 慢慢聽見了風吹過樹葉的 “沙沙聲”, 很高天空傳來的鳥鳴, 還有「嗡嗡」的蚊子聲音, 很討厭, 從我左耳飛去右耳。驅之不去。 “這, 不就是魔王的魔軍嗎?” 我開始悟到了一點點。
“我今若不證得無上菩提, 寧可碎此身, 決不起於座”, 佛祖就是這樣發大願, 入深禪定, 作深思維。
我觀察到自己對蚊子尚有一絲厭惡心和嗔恨心, 這已經足以構成我靜觀的障礙。 “ 蚊子擾我, 我可以不為所擾。”! 我的心開始軟化, 緊繃的面容開始放鬆, 專心著, 聽蚊子飛去哪兒。慢慢地, 我聽清楚了, 蚊子的討厭聲音, 並不是來自於蚊子, 是來自我的內心。
“心魔! 心魔!” 叮的一聲, 我開始想通了! 佛祖見到的 “魔王” 並不是我們在鬼片電影或電子遊戲中見到的那些妖魔鬼怪, 這是泛指他在入定過程中, 和自己的心魔在搏鬥。那些攻擊佛祖的八十億魔眾, 皆由心起, 因佛祖不起嗔恨, 以手指地, 大地震動, 魔眾皆退, 心境回覆寧靜。
我微笑了! 忽然, 蚊子跑了, 陽光之中, 五彩繽紛, 天花亂墜。啊, 那是藏人掛在樹上的一串串風馬旗, 開始在風中作動了。
須臾一念心間, 佛陀向我演示了, 由人到佛的觀照奇蹟。風沒有動, 旗也沒有動, 是項明生, 心動了。
「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華嚴經》
即然一切東西, 都是心造的, 這說明佛陀是唯心主義者, 我怎麼可以那麼白痴低能, 妙想天開用唯物主義的物理原則, 去嘗試解釋那些神通、降魔的唯心東西呢?如果唯物是三維空間的話, 唯心會是四維或五維空間這些我們無法解釋的異象, 例如發夢、托夢、輪迴、靈魂等。我大學主修心理學, 其中一科是Perception(認知), 名句是 “color is in the eye of beholder”, 世界萬物只有光譜, 沒有顏色。中文也有一句話 “情人眼中出西施”, 同樣道理, 情人跑了, 西施就打回原形, 變東施了。顏色存在於受眾的眼睛, 如果世界沒有受眾, 就沒有顏色了。這個近代西方才發現的科學原理, 原來一早已經被佛祖預測了。
“我們有時候能保持這份覺知, 所以, 我們 “偶爾” 是佛陀”
《觀照的奇蹟》一行禪師
我今天 “偶爾”了一下, 已經很滿足了!!
菩提本無樹
「你腳下的土地，佛陀曾經踏遍。他創立的佛教，傳遍整個世界。所以你以後，可以驕傲地告訴別人，你來自: 比－哈－爾－邦！」
離開大菩提寺, 路邊有一個歪歪斜斜、灰塵之中的邦政府廣告牌，用上印地語和英語, 振振有辭。
佛陀時候，比哈爾邦(Bihar) 貧脊而乾旱，今天她仍然為印度最窮邦，文盲也最多，底氣不足。終日埋頭耕田放牛的印度教徒，看見這些皮膚白皙、穿著富貴的外國人，絡繹不絕地來拜祭自己的一位陌生同鄉，而不去拜威力更強大的濕婆、有求必應的象鼻神，可能會百思不得其解。邦政府介紹一下佛陀的威水史，為自己打打氣，沾一下這個同鄉的光，也變得情有可原。
少年不識愁滋味。二十年前我到菩提迦耶，在金剛座前，燒香拜佛，拍照留念，其餘時間則走馬觀花各國寺廟，再去巴士站附近的攤販處購物砍價，買了一大堆菩提樹葉、菩提樹子念珠、佛像回家，記得當年回國後，外婆首次見到菩提樹葉，笑逐顏開, 我已經心滿意足, 任務完成。
如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人面不知何處去，樹葉依舊笑春風。大菩提寺內印度人保安，偷偷摸摸地向觀葉的我兜售：「這是今早大菩提樹上跌下的樹葉。菩提子是在金剛座上撿到的！很便宜!」
「菩提本無樹，金剛亦無座。」我回敬他一句。
我沒有在菩提迦耶大肆購物、暴走暴拍，反而用心體會、感應佛陀的心。今次，我帶上了多本佛經，一路上閱讀《金剛經》、《心經》、《阿彌陀經》、《大般涅槃經》等等，以及原始佛教的巴利文《阿含經》,才能吿別我心中的顛倒夢想。
(摘自新作《足足五萬年──西遊記》, 現已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