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歐一家人

二千年前, 犍陀羅佛像在希臘雕塑的影響下,用寫實的手法,逼真再現了當時佛教徒心中的印度貴族王子模樣。輪廓分明的雅利安人臉部特徵,鼻高而直、眼大而眼框深、頭髮捲曲,就像現代的歐洲人。

其實他們沒有錯, 為什麼佛祖的樣子應該是歐洲人, 而不是亞洲人呢? 秘密就在 “雅利安人”和他們的 “梵文”。

因梵文之名

世界最大的語系並非漢語, 而是共有四百四十三種語言的印歐語系。歐洲語言和雅利安人(源於裏海,現在分布在印度、伊朗及歐洲等地)古老的梵文同文同根。1786年2月2日英國語言學家威廉.瓊斯在位於印度加爾各答的亞洲學會演講三者的關係:「梵文是那麼美妙,比希臘語更完美,比拉丁語更豐富,比兩者都要精緻。任何精通三者的語言學家,必定相信這三種語言同宗同源。」我想起翻譯七十五部、一三三五卷梵文經書的玄奘法師, 他如在世, 其英法俄西拉丁語, 肯定超越世人造詣。

歐洲有四十八個國家,歐盟二十八個會員國,歐盟有二十三種官方語言,六種聯合國官方語言之中,有四種是歐洲語言:英語、法語、俄語和西班牙語。看上去似乎很複雜, 看清楚了就發現遠比亞洲簡單。這個大洲的所有民族、國家,在過去兩千年幾乎共生共榮,所以他們會統一成為歐盟,而亞洲永遠不可能出現 「亞盟」。在二十三種歐盟語言中,其實可以粗分為三大類語言,最多人講當為日耳曼語系(Germanic)。英語和德語同根,我大學時曾讀了三年德語,深有體會,因為很多英語詞彙的詞根皆可在德語中找到。這個宗親關係情況比中文、日語更為親密,例如英文字Kindergarten(幼稚園),前面的Kinder就是德語的「兒童」,兒童的花園,自然就是幼稚園。

第二類就是拉丁語系,由古羅馬帝國的地盤來看,今天講拉丁語系的國家,基本上都是二千年前凱撒打下來的天下,除了本家的意大利語,還有法語,以及因為航海大發現而擴散全球的西班牙語、葡萄牙語。我們這些講英語的人,在拉丁美洲旅行時,發現英語對溝通沒有幫助,就是因為拉丁語系和日耳曼語系是遠親關係。

最後一類是斯拉夫語,這就是指斯拉夫民族了,由俄羅斯到東歐,俄語、波蘭語、南斯拉夫語等都是這個大家族成員, 除了羅馬尼亞語屬於拉丁語系。斯拉夫語大多使用西里爾字母, 並非拉丁字母, 所以我們到了俄羅斯及東歐旅行時, 連路牌或地鐵站名也看不懂。

盡管拉丁、日爾曼、斯拉夫三大民族都講不同的語言,但事實上他們總歸是同根生,就是約四千年前生活在中亞地區的“雅利安人”。不止是歐洲之根, 部份雅利安人在公元前1500年左右進入印度, 並征服了原住民。雅利安人為了統治人數眾多的原住民,實施流傳至今的種姓制度。到了印度十六國時代, 迦毗羅衛國有人起來反對種姓制度, 他就是其王子釋迦牟尼, 當時的統治階層皆為出身剎帝利種姓的雅利安人, 所以釋迦牟尼也不例外。

佛祖的輪廓

收藏在東京國立博物館的犍陀羅佛像, 佛祖頭頂肉髻, 由側面看, 雕像的鼻子十分高挺俊美。眼眶猶其深邃, 輪廓更像西方人。

佛像頭背面有光,表示他是神聖的偉人。背光的左邊是梵天,右邊是帝釋天,兩位都向佛祖敬拜。這種處理方式十分特別, 人們以為早期的背光就是一個圓盤,造型比較簡單, 但這尊公元二世紀的早期如來坐像, 已經有了更豐富的背光變化。根據佛教經典《造像量度經》里的規定,背光上的圖案應有六種,即大鵬(表慈悲)、鯨魚(表庇護)、龍女(表救度)、童男(表資福),獅子(表安閒)、大象(表善師)。

從東京國立博物館回來後, 朝思暮想犍陀羅佛像。這天翻閱佳士得拍賣行寄來的拍賣目錄, 介紹2017年九月在紐約的Asian Art Week秋季拍賣, 接近一米高的犍陀羅石雕佛立像吸引了我的視線*。雕刻於公元二/三世紀, 背光是最原始的早期圓盤形狀, 已經損壞了一半。佛祖身披希臘式長袍, 衣襟摺紋, 自然而飄逸, 像是剛有一陣微風吹過, 屬於希臘古典風格的典範之作。令我驚訝不已的是, 佛祖的面相, 為何如此面善? 想起在希臘衛城見過的阿波羅神像了。同樣為典型的西方美男子: 高鼻、大眼、深邃眼眶! 相隔了歐亞兩大陸, 阿波羅是希臘神話中的光明神, 佛祖為啟迪三界火宅的覺悟世尊, 兩個雅利安人同時照亮了黑暗中的東西方。

*這尊博物館級數的犍陀羅佛像估價為30萬至50萬美元, 最後成交價為79萬美元。我希望買主是博物館, 讓世人有機會再次欣賞到如此莊嚴優美的犍陀羅佛像。